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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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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個月後, 越王府裏傳出消息, 李文兒又懷孕了。

安婳聽到消息, 不禁有些驚訝, 不是說李文兒上次滑胎極為危險,對身子損傷很重嗎?

這麽短的時間, 李文兒滑胎之後身體能調養好麽,竟然這麽快就又懷孕了?算算時間, 距離她之前滑胎, 也不過才四個月而已。

不過不管大家有多麽驚訝, 景韻帝都很開心,他認為這是一件喜事, 如今祁禹處理政務的能力越來越強, 他漸漸把朝事交給祁禹,他每日專心休養身體,偶爾指點一下祁禹, 祁禹處理政務越來越得心應手,需要他指點的時候就少了, 他日子過得無聊, 聽到李文兒懷孕,不由心裏一寬, 日後如果有孫子陪著, 他的生活就有樂趣了。

他一高興, 對祁嘆的態度也有所緩和, 賞賜了一些東西去越王府, 命人好生照料李文兒。

景韻帝因為心中郁結難舒,身體一直沒調理好,日漸衰弱,他之前一直不肯冊立太子,如今對祁禹卻下足了心血,親自教導祁禹如何當一位帝王,一是因為他對祁禹有愧,二是因為他老了,真的需要好好的栽培一位繼承人。

這些年他不冊立太子的原因,一是擔心打破朝堂上勢力的平衡,二是因為祁嘆沒有一位帝王該有的魄力。

祁嘆耳根太軟,既聽他娘的話,又聽他心腹的話,這樣的性子如果成了皇帝,只會被朝臣們掌控他,而不是他掌控朝臣們。

那個時候景韻帝除了祁嘆沒有選擇,當時他懷疑祁禹不是他兒子,自然不考慮祁禹,祁航身子太弱,祁琛年紀太小,只有祁嘆能擔當大任,可是他對祁嘆又不夠滿意,所以才一直拖著沒有立太子。

如今祁禹能力出眾,堪當大任,讓他驚喜萬分,就連祁航也讓他驚喜,這段時間,祁航的身子也稍微好了一些,漸漸參與到朝堂上,祁航身子雖弱,沒想到有些見解卻十分不錯,雖然不及祁禹,卻比祁嘆果敢,以後有祁航扶持祁禹,他也可以放心了。

景韻帝教導祁禹時,他說的對的地方,祁禹認真聽他將,他說的祁禹不認同的地方,祁禹便沈默不語。

景韻帝也並非一定要讓祁禹聽自己的,祁禹有他自己的獨到之處。

祁禹雖然冰冷,卻禮賢下士,雖然性格強勢,卻聽得進諫言,這些他都看在眼裏,因此十分欣慰,把大祁的將來,交到祁禹的手裏,他放心。

日子有條不紊的前行著,景韻帝心情稍稍明朗了一些,這日李漢儒進宮面聖,面色有些憔悴,他最近過得並不好,景韻帝本就把推陳出新的事交給了祁禹負責,李漢儒作為老派的代表,自然首當其沖,因此有些焦頭爛額。

李漢儒跪在大殿上,聲音哀切的說李文兒之前因為滑胎,本就體弱,這次養胎極為不易,她被軟禁在越王府裏,心情積郁,整日以淚洗面,他擔心長此以往,胎兒會保不住,所以請求景韻帝開恩,允許李文兒回娘家養胎。

一聽胎兒有可能保不住,景韻帝立刻有些坐不住的急了起來,可是哪有讓兒子的娘子回娘家養胎的道理?如果傳出去,好像夫家虧待李文兒了似的,景韻帝蹙著眉,眸色沈沈的看著李漢儒。

李漢儒仍舊跪著,面色恭敬。

景韻帝猶豫片刻,大手一揮,將越王的禁閉解了,先把皇孫健健康康的剩下來才是重要的。

祁嘆解除禁閉的事,在朝堂上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,畢竟木已成舟,祁禹如今是皇太子,以景韻帝對其的信任,就算祁嘆出來了,也不會改變什麽。

太子的位置已經坐穩,祁嘆出來也不過是一個王爺罷了,而且還是一位罪妃的兒子。

祁嘆出來後低調了很多,每日上朝下朝,沒有為衛海棠求情半句,這一點讓景韻帝極為滿意。

祁嘆跟以前他的那些擁護者們劃清界限,事事以祁禹為先,有決策一定先征求祁禹的意見,好像真的把祁禹當做了未來的皇帝一樣敬重,祁禹對此泰然處之,他恭敬,祁禹便祥和。

兩人這幅兄友弟恭的模樣,看得景韻帝欣慰又寬心,覺得自己的決定果然是對的,沒有了奸妃的作惡,宮裏又恢覆了祥和,兒女們的關系也變得越來越好,大祁將來在他們的手裏必定繼續繁榮昌盛,他心情愉悅了,便希望兒女們的關系可以變得更加和諧,於是這日他趁著自己精神好了一些,下旨把兒女們都叫進宮裏陪他用飯。

祁禹接到旨意微微皺眉,沒有派人回府通知安婳,而是他親自回府去接安婳。

他回到東宮的時候,安婳正趴在矮榻上看話本。

祁禹走進門,就看到她的腳懸在矮榻下,心情極好的晃動著。

祁禹不由低笑,走過去俯下身,在她臉頰上落下了一吻,然後才啟唇道:“父皇命我們入宮用飯。”

安婳一怔,從話本上移開視線,“入宮用飯?”

祁禹點頭,摸了摸她的發絲,“皇子公主們都會去。”

屋外的陽光照在安婳的眼睛上,她不由瞇了瞇眼睛,低嘆了一聲,真是不想應酬那些皇子公主們,想起祁嘆陰沈的眼、李文兒陰陽怪氣的模樣、還有紫秀越來越刁蠻的性情,她就發愁。

真想躲起來,不見他們。

祁禹俯身,高大的身軀幫安婳遮住了大片晃眼的陽光:“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們,我也不喜歡,只是父皇的命令不能違背,我們去少待一會,就找個理由回來。”

安婳嘴角向上彎起,笑了起來,捧著他的臉左右看了看,然後道:“看在小郎君這麽漂亮的份上,我就為了你多忍忍他們好了。”

祁禹忍不住笑了兩聲,眼角眉梢都沾染了斑斕笑意,貼近她耳邊道:“那為了感謝小娘子的忍耐,小郎君晚上肉償如何?小郎君承諾,必定會讓小娘子暢快。”

安婳雪白嬌嫩的小臉迅速紅了起來,伸手捂住了眼睛,只露出帶著笑意的紅唇。

冬桃站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,假裝自己什麽也沒聽見,什麽也沒看見。

誰能想到在外面冷若冰霜的太子殿下,光天化日的就在太子妃面前說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私房話?

她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。

祁禹笑著伸手拉安婳坐起來,“你先梳妝,我幫你選衣裳。”

安婳點點頭,坐到銅鏡前,冬桃將她的發髻拆了,重新梳妝。

祁禹走到衣櫥旁,將衣櫥打開,裏面放著琳瑯滿目的衣裳,各種顏色、各種款式都有,無不精致漂亮。

祁禹的手指從衣裳上一一滑過,最後落在了一件最漂亮最華麗的水紅散花裙上,安婳穿上必定艷麗妖媚,就在他要將衣裳拿出來的時候,手指驀地一頓。

祁禹微微皺眉,今日祁嘆也會在場……祁禹想起那日安婳穿著水紅色裙子躺在畫舫上的傾城模樣,忽然不想被人看到那樣美艷的她,特別是不想讓祁嘆看到。

祁禹眸色微沈的將手指移開,落在一條素花荷葉裙上,然後將荷葉裙拿了出來。

冬桃已經極為快速的幫安婳梳好了淩雲髻,安婳接過荷葉裙,躲到屏風後換了起來。

祁禹低聲命冬桃去拿一件鬥篷過來,天氣越來越涼,他擔心安婳夜裏回來的時候會冷。

冬桃得了命令立刻走出去找秋天穿的鬥篷了,安婳的衣裙太多,這屋子的衣櫥裏放的是都是當季穿的衣裳,剩下的衣裳全都在西廂放著。

安婳換好荷葉裙,從屏風後走了出來,祁禹擡眸看去,不禁怔了怔,這條裙子雖然素雅,但剪裁極為合身,將安婳的身形勾勒的淋漓盡致,腰身纖細盈盈不及一握,她的腳下踩著相應的蓮花鞋,好像每一步都會落下蓮花,呈現出步步生蓮之景。

她穿艷色衣裳有令人屏住呼吸的媚,穿素色衣裳則有令人如沐春風的美。

祁禹不由無奈一笑,走過去將她抱進懷裏,緊緊的摟著,像是要把她嵌進身體裏一樣,聲音低沈的道:“真想把你藏起來。”

他的語氣就像是在撒嬌一樣,安婳不由輕笑著調侃,“藏不住怎麽辦?”

祁禹皺著眉頭,似乎在很認真的思考,然後擡起頭,在安婳的下唇上咬了一口,目光平視著安婳道:“藏不住,我便讓這天下的人,都不敢跟我搶,讓所有人都要仰視你,沒有人敢如我一樣這樣看著你。”

他的手撫摸著安婳的臉頰,眼底是執著的光,透著他自己也不知的漆黑光芒,他的手指緩緩的移到安婳的唇上,靜靜撫摸,低聲道:“也沒有人敢如我這般摸著你。”

安婳的唇不由自主的抖了抖,輕輕的、帶著羞澀的顫抖著。

他將額頭抵著安婳的額頭,嘴唇貼上安婳的唇,“也沒有人敢如我這般吻你……”

剩下的話都消弭於兩人的唇齒間,兩人躲在屏風後,接一個隱秘而綿長的吻。

冬桃拿著鬥篷回來,發現太子妃臉頰紅紅的,嘴唇也紅紅的,就像抹過胭脂了一樣,可是細看,明明一點胭脂也沒有,她心裏暗暗詫異的嘀咕著,然後拿出胭脂給安婳塗抹,安婳皮膚細膩,只要薄施脂粉就很漂亮。

祁禹坐在旁邊看著,突然柔聲道:“我給你描花鈿吧。”

安婳眨眼,然後轉過身,仰起一張白嫩的小臉,祁禹不由輕笑,他沒有用金箔片、珍珠、茶油花餅等物剪出花樣,貼到安婳的額頭,而是直接用畫筆在安婳的額頭上畫出朱紅色的花鈿。

安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祁禹,只有祁禹的手遮擋住她的視線的時候才會微微閉上眼睛。

祁禹的神情專註,眼睛明亮而漆黑,陽光在他臉上投射出好看的光。

不一會兒,一朵蓮花躍於安婳的眉間盛開,在她的臉上綻放出妖艷的顏色。

祁禹放下畫筆,滿意的看著安婳嬌美的面容。

他既希望可以藏住安婳的美,又希望安婳可以肆意綻放,盡情舒展著自己的美。

他勾起唇角,牽起她的手,“走吧。”

殘陽西沈,紅光撒滿了半邊天空,兩人相攜來到宮裏。

除了景韻帝之外,大家都已經到了,圍著圓桌坐在一起,不冷不熱的偶爾低語兩聲,看到祁禹和安婳,他們不約而同的都擡起了頭。

祁禹一身暗紅色太子袍,頭戴玉冠,腰掛墨玉,面色清冷,下頜線淩厲,眉目間透著絲絲威嚴。

安婳一身蓮葉裙,青絲帶束著纖纖細腰,五官明艷,眉間的蓮花花鈿,襯得臉頰嬌艷欲滴,腳上的蓮花鞋好像每一步都帶著蓮花幽香,隨著她的腳步,發髻上的步搖在腦後微微晃動,遙遙看去貴氣而清雅。

兩人沒有牽手,但是一個相交的眼神,就能看出溫柔繾綣。

眾人眸光裏閃著微妙的光,起身見禮,祁禹和安婳微微頷首,在景韻帝身側的位置落座。

紫秀眉眼倨傲看了一眼祁禹和安婳,然後諷刺味道十足的低低嗤笑了一聲。

李文兒要笑不笑的擡起頭,盯著安婳看,開口道:“皇嫂倒是比我這個懷著孩子的來得還遲。”

她之前小產,可能傷了身子,如今臉頰不如之前圓潤,瘦的頜骨凸起,兩頰下陷,臉色蒼白的有些焦黃,一笑之下顯得有幾分刻薄。

她這話的既是在說祁禹和安婳來得遲,也在炫耀自己懷有身孕,而安婳還無喜訊。

祁禹眼皮微掀,一雙烏黑不見底的眸子沈沈的看向李文兒,他的面色沈下來,周身便是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,眼裏的冰冷凝結成霜,浮著森寒的光。

李文兒對上他的目光,笑容滯住,從腳底蔓延起透骨的涼意,不自覺往祁嘆的身後靠去,不自覺挺了挺肚子,才覺得有了幾分底氣。

她肚子裏的是皇孫,即便祁禹是太子,也絕不敢傷她。

紫秀幽幽一笑,十分配合李文兒的話,陰陽怪氣的開口,“皇嫂如今是太子妃,身份不同往日,自然要擺些譜才行。”

安婳臉上的笑意收斂,雙眸沈靜的眸看向紫秀,慢條斯理的道:“還未開席,怎麽算晚?父皇不是還沒到嗎?”

言下之意,祁禹是太子,只要比景韻帝提前到,不讓景韻帝等就可以了。

紫秀不甘心的將嘴唇微微一抿,輕輕的哼了一聲,輕蔑的看了一眼祁禹和安婳,然後轉頭看向祁嘆,她還指望著祁嘆能如之前一樣替她撐腰。

祁嘆擡頭看了看祁禹,又轉頭看向安婳,然後面色不變的垂下視線,情緒被很好的壓在心底。

他站起身,朝祁禹拱了拱手,神色恭敬的低聲道:“皇嫂說的是,皇兄身為太子,是儲君,我們理應在此恭候太子和太子妃,是王妃和公主不懂事,請太子和太子妃見諒,我替她們道歉。”

紫秀瞬間轉頭看向祁嘆,她沒想到祁嘆會如此卑微,不但沒有幫她說話,反而替她道歉?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,不敢置信的看著祁嘆,怒道:“皇兄,你瘋了嗎?”

祁嘆沒有回頭看她,就像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,仍舊含笑看著祁禹和安婳,神色謙遜,就像一個尊敬兄長的弟弟一樣。

祁禹微微皺眉打量了他兩眼,然後淡淡道:“皇弟客氣。”

安婳覺得祁嘆變了,卻說不出他哪裏變了,只知道他整個人都變得和以前有些不同。

他是真的認輸放棄了,還是在心裏另有籌謀?安婳不得而知。

紫秀不由洩氣的坐了回去,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樣,有些頹然,徹底沒有了剛才的囂張。

一口氣憋在她的胸口,讓她面色難看的有些扭曲,她本來以為皇兄出來後,便可揭穿祁禹的真面目,救出母妃,再次奪得景韻帝的恩寵,她也可以如以前一般囂張。

她一直等著盼著,祁嘆終於被放了出來,可是祁嘆怎麽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?如今祁嘆這副不爭不搶,伏低做小的模樣,讓她失望至極,她憤怒的想,祁嘆還不如一直被關下去,也比讓她看到祁嘆這幅丟人的模樣好。

她覺得一切都幻滅了,沒有了最後一絲希望,好像突然被逼迫著認清了現狀。

李文兒的眼中閃爍著不甘而妒恨的光,手指緊緊的扣著手心,她最恨的就是安婳高高在上的模樣,她用盡了心機,好不容易才成了越王妃,和安婳平起平坐,可是沒幾天,她就又被安婳踩在了腳下,她怎麽了甘心?

她偷偷的摸了摸肚子,然後露出一絲笑容,至少在生子這件事上她贏了,安婳的肚子至今都沒有消息,而她的孩子已經在她的肚子裏了。

只要有這個孩子在,她就還有希望,就像這個孩子可以幫助她和祁嘆從禁閉放出來,必定還能幫助他們得到景韻帝的歡心,然後重新奪回權利,將安婳踩在腳下。

她輕輕的撫摸著還沒有顯懷的肚子,臉上洋溢著母愛的光芒。

祁航不時低咳幾聲,似乎沒聽到大家剛才的話一樣,就那麽面色蒼白的坐著,神色清淡,好像置身事外一樣。

祁琛根本沒聽懂大家話裏的風起雲湧,他只知道氣氛壓抑,所以不敢多言,他的母妃今日未到,他和這些皇兄、皇姐們並不親近,所以平日裏活潑好動的他,難得老實的坐著,不敢多言,也不敢亂動,只有一雙黑溜溜的眼睛不時偷偷看著大家,手裏捏著一個琉璃珠在手心把玩。

大家坐在同一張桌子旁,卻心思各異,殿內寂靜安靜,明明坐了一桌子的人,卻全都沈默著,宮女太監們看著皇子公主們個個噤若寒蟬。

直到景韻帝到來,才打破了一室的寧靜。

眾人站起來迎接,躬身行禮。

景韻帝在沈公公的攙扶下,心情極好的走過來,笑瞇瞇的道:“坐吧,今日不必拘束。”

在景韻帝坐下後,眾人謝恩落座。

景韻帝目光欣慰的從席上的人面上一一掃過,滿意的笑了笑,然後才出聲道:“用飯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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